大栅栏票戏

 

大栅栏票戏

 

大栅栏在前门外右侧，自明永乐聚民人于都下，于城关建廊房，开市贸货。至弘治间以防流民故，严宵禁令，始立栅栏。清乾隆间，以城关重地，更须分理市肆，故益高禁隔，易木栅栏为铁制者，是名“大栅栏”也。自明徂今可五百岁。明驼载塞外之蓄养；市间贸江表之精工。《燕京杂记》有记，《道光都门》加美，《帝京岁时》载胜焉。近有“竹枝词”专表其事，是为民谣口传者也。其地则名店肩比，坊肆竞立。金碧相彰，盛极豪奢。名都妖女，盛妆容，被锦绣，往往而前；京中狡童，觇丽影，窃秋波，亦趋影行。至于流眄顾望，车马相填。此自古之事也。其中声色之场亦侈。余少年票戏，凡五六遭，于大栅栏广德楼竟有其三，聊可为证求也。

广德楼旧有舞台，当时包场，裁不过数百元。下有八仙桌。至邀亲朋契友观演，糕果脯醢，茉莉花茶俱备。八仙桌侧故为官椅，后则排以条凳而已。密云包生，与余有高中之谊，为京中名票。特工谭派。喜演“探母”。票戏做粉墨四郎，给各色阿母下跪。大国舅，王玥波尝客串焉；余亦票串次角，较玥波远甚。而于旁小屋内，粉墨五彩，扎褶挂带之乐，绷头勒纱之苦，亦追忆尝感。余曾于其上清唱《八阳》，花部群兄皆隐笑不语，今思之，其笑皆诡。及曲终阑珊，都洗铅彩。出见灯火栏楼，长街人影，陌如初见。包生复演《游龙戏凤》，余在台下为客，盖看觑包生戏出之嘉意也。当时做念之状，眉眼之态，皆如昨时。而反顾已忽忽然将二十年矣。

白驹过隙，少年不复。旧店仍在，欲好流变。此故寻常之事。惟今横街杂藉，野馆影深。票友之会，自思犹赧然。况当时乎。所记者惟满目锦绣，衣冠灿然而已。而今诸事逐迫，登台吟咏，更不知何时矣。

 

丁亥正月廿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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