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十一岁的老北京董老师说,不带儿化音的是作地名的前门,带儿化音的是公汽的前后门。
儿化音,也要讲基本法。
其实我一直不太喜欢北京,不仅仅是因为我不会发儿化音,还因为它的干燥、沙尘,因为它的粗旷放达让我感觉不到人文气息和历史魅力。
哎,不喜欢哪有那么多原因,偏见本来就会让你缺乏探索的兴趣,不了解就会导致更多的偏见。
上周末参加某社团活动,前往了前门附近暴走两万步。去了八大胡同,传说中的青楼一条街。
汉口有一条街也是从事一样的行当,叫花楼街。
花楼花楼,万花满楼,闭上眼仿佛就能想到当时莺莺燕燕姹紫嫣红的样子。
我十分喜爱这个名字,半雅半俗。
知道八大胡同是在看《金粉世家》的时候,“去八大胡同逛窑子”是那个年代贵公子夜生活的一部分,大概也是穷人张恨水可望而不可即的羡慕眼光。胡同并不是只有八条,但为什么要叫八大胡同呢?胡同取名也要讨个吉利?还是八作为最大的偶数,在爱情里有特殊的意义?
八大胡同不只是莺莺燕燕,还有白白粉粉——的小生。
清朝男妓的流行可以说是超出了大多数人的想象。康熙时期,昆剧班大行其道,京师开始流行被称作小唱的男妓,且“遍天下皆然”,剃头铺的小童开始提供色情服务,有些类似今日变味的“洗浴中心”。乾隆和和珅的绯闻漫天飞,士大夫官僚们怎么能不向老板看齐?于是龙阳之癖成为身份的象征,没睡过几个小童小优伶简直有损他们高贵的身份。
我站在八大胡同路口前,刻在石碑上的介绍没有提及这些男童一个字。
那些贡献出自己“后庭花”的男孩子,大多都是十几岁的年纪。二十岁以后声音变低、骨架发育,他们就被这一行抛弃了。
而那些十几岁的小男孩,很多都不是同性恋。他们是不是感觉过屈辱?他们是不是流过眼泪?
没有人知道,没有人研究。他们研究的都是整个社会对他们的鄙视和指责,名曰“社会风气”。
没有人记录,没有人在乎。
哎,小屁孩。
还去了哪?还去了纪晓岚的故居,老师说他每天吃十几斤肉,然后“连幸十人”。
这是他养生长寿的秘诀。这都什么跟什么啊。
我怎么老是记住这些东西,真奇怪。
不过我倒是想通了,纪晓岚并不是那个张国立,也不是妻子的憧憬、臣子的典范、男人的楷模。
他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,在他的时代规则里纵情声色、上班干活。
北京城里民国时期的西洋风格建筑很少,前门那里有一两座小洋房矗在那里,油然而生一种格格不入的孤独感。
像是新建的仿古建筑,像是从上海大连青岛搬过来的,总之就是不太像真的。
一直说北京不够“洋气”,非常“土味”,应该不仅是指沙尘暴,还有与这些精致感的建筑的格格不入。
本来以为通过这次景点旅行我对北京的好感度上升了一点,写到现在我才发现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太多兴趣。这座城市依然是我不太喜欢的样子,一点也没变。
不了解会导致偏见,偏见又使我拒绝去了解。
可是有时候,了解反而坐实了偏见:这他妈的根本就不是偏见,就是不喜欢的缺点。
比如今天午后下起一阵太阳雨。
晴天的时候打遮阳伞,雨天的时候打雨伞,下太阳雨该打什么伞?
因为不知道该打什么伞,我就没打伞。
潮湿的雨里有灰尘混着土的味道,太阳使得蒸发加剧,空气中弥漫着热气。
这个时候就很想念梅雨的季节。
想念阴阴的天,雨水均匀地打在窗户上,一下两下,三下四下。
不小的风吹过松树,吹下松果,有时候还会把树顶吹翻——树秃了。
凉鞋和裙子的下摆一定会被打湿。在家门口放下书包、换上短裤,光脚踩在瓷砖上。
这时候再透过挂满雨的窗子看路上的行人慌张奔跑,一脚踩到水坑里去,我就会有些沾沾自喜。
有时候会远远飘来句脏话。
“下得个鬼雨,嫌死人!”
这样的好天气,北京是没有的。
还想说两句:
社团活动后要发推送,让我写前门游记。写了半天写出个这种东西,只能发以自嗨了。我得严肃点,去写个官方删节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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